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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黑/太中】Mirror(全文完)

写在文前:

《冬风》完售了,感谢大家的支持,现在把Mirror全文放出。

全文一共1W2,有刀,慎入。

太宰和中也纠缠一生的故事,哪怕是死也不愿意让对方好过。


Mirror

 

章一

港口黑手党与武装侦探社的结盟结束在死屋之鼠和钟塔侍从的覆灭下。中原中也整理完属下汇报的资料,安抚好牺牲者的亲人又亲自吊唁那些在异能战争中逝世的下属……种种事情做完,他终于得空坐在办公室内,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这场异能战争,比起失去一员大将的武装侦探社来说,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可谓是大获丰收——一举铲除众多分庭抗礼的异能组织,收获远远大于付出。甚至可以说除了部下的伤亡无法避免,港口黑手党实际损失的财产也不过是蝇头小利——中原中也惬意地抿了口酒。他把酒杯搁在桌上,把几缕过长的刘海别到耳后。他往后仰靠在办公椅上,狭长的眼睫半阖,一副正打盹的大猫样。春风拂过他的办公桌,却没有带起一丝涟漪。肉眼无法辨认的细小颗粒漂浮在他身侧,摘下手套的双手搭在扶手上,圆润如玉的指尖是代表混沌的漆黑——

“中也?中也?”这催魂似的叫法让他不耐的睁开眼。他从衣兜里掏出一面镜子,恶声恶气地说:“太宰治你信不信我直接扔了它?”

镜子呈现的不是他中原中也的相貌而是他那在异能战争中有杰出贡献并且在战争最后笑盈盈地迎接死神怀抱的前·搭档。

对于太宰治死了还对他阴魂不散地纠缠这件事,中原中也经过上午的暴跳如雷后已经学会了克制怒气。

“我信。”在镜子里的前搭档颇为自恋地转了个圈,“不过中也,你就算扔了这面镜子,我也会出现在你的办公室哦——还是说中也你希望我出现在你喝的红酒中?如果是这样我乐意效劳……”

“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面镜子里!”试想经常喝的红酒里出现太宰治的那张脸,中原中也便是一阵恶寒——“晦气。”他早该清楚太宰治的秉性,毕竟那是个连死都不愿放过他的人:“你研究出怎么解决这异能了吗?”

他暂时把太宰治目前的情况归结为异能大战的后遗症:“人间失格对这情况没有效?”

“中也,人间失格在我死亡的那刻就已经失效了哦——”太宰治竖起食指摇了摇说:“目前只知道三种情况:第一只有中也能和我交流;第二我不能离开中也五尺;第三这不是异能。”

中原操纵重力让镜子浮上半空:“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你离不开我?”他问,重力的变化使得镜子变得摇摇晃晃。太宰治坐在镜子里耸肩,他说:“中也,你该不会以为我乐意和你待在一起?”

“嘁。”中原中也把镜子丢到办公桌上。他没打算娱乐太宰,更没打算让自己被娱乐:“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给侦探社的话吗?”

“中也你果然是个好人吧——”上翘的尾音配合一贯虚伪的腔调让中原中也额头不禁蹦出两个井字:“你他妈有话就说。不然你就该滚哪滚哪,别来烦我。”

“中也,”太宰喟叹:“我离不开你,起码我现在离不开你。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能说我再度恢复意识时就被困在镜像中。”

“……”这种得知宿敌死了正准备喝他个三百杯庆祝结果一回头发现宿敌的鬼魂在背后乘凉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的心酸。

中原中也内心咆哮不绝,面上只是相当淡定地给了太宰治一句话:“这情况能解吗?”

“不能。”太宰治拍板给了中原中也沉重的一击。他的鬼魂脱离镜像,缠在了中原中也身上。中原中也仿佛看到太宰治恶劣的俯身和他耳鬓厮磨,在他的脖颈上洒下他的气息:“中也,我的存在,是因为你啊。”

 

 

章二

“哦。”中原中也面不改色应对他的调戏让太宰治感到少许挫败。他原计划是中原中也面色大惊或是咬牙切齿——两者都没达到,只得到一个感情都没的拟声词,太宰治暗自磨牙,表面则是眉开眼笑,柔和的像是在哄闹别扭的情人:“中也,承认吧,是你舍不得我走。”

“舍不得你的人多了去了,我可不是那些被你伤过还念念不忘你的蠢女人。”他咂咂舌道:“你有办法。”他说的是肯定句,太宰治的沉默应了他的猜测。一声嗤笑,他说:“快滚。”

“七天。”太宰治开口,肃然的语气令中原中也挺直的背脊一颤。他注视背对他紧握成拳的中原中也,说道:“还有七天,中也如果忘记我,我就能离开。”

“如果我忘不掉呢?”中原中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胸闷,污浊的副作用吧,他想。重新靠上椅背闭目养神的他没有听到太宰治的轻喃:“你已经忘了。”

 

——中也,你已经忘记了那场染红半边天的烈火,忘记了死死抓住我对我说:“只许我中原中也杀了你”的自己。

——甘心吗?

——还有时间。

 

太宰治在镜像中烦躁地踱来踱去。他甚少遇到这样不受自己掌控的局面,偏偏在中原中也身上撞了个遍——从八岁那年恶整中也的第二天被他设计在禁闭室里足足站了五小时到十八岁那年他举枪在中也身上开了俩窟窿后的第三周被中也堵在巷子里揍得鼻青脸肿。从二十二岁那年和中也重组搭档到死亡后的第四天发现自己被困在离中也最近的镜像物体中……

他甘心吗?让中原中也忘记他?

连死都不想让对方好过的他怎么可能甘心。

 

——那么,你想放弃轮回?

——应该吧。

——不后悔吗?

——虽然跟蛞蝓绑一辈子确实恶心,不过我不希望他过得比我好。

 

“中也。”

“中也~”

“中也~~”

“中也——”

“中也QAQ”

“Fuck!”中原中也骂了一串脏话顺便把太宰治的祖宗问候了一遍:“太宰治你他妈真是死了都不消停。”他的起床气很大,尤其是将睡未睡之际——太宰治尤其喜欢在这时刻内闹他,闹得狠了,他也不管之后是不是要出任务揪过太宰治就是一顿打——可现在,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对一个死了的人动手,即便摔碎对方附身的镜子也只是给太宰一个穿到他珍藏里的借口。

忍着气,他对镜面反射出的太宰治影像说:“你想干什么?”

“想出去走走。”

太宰治说这话时,神色是绝对的无辜。可中原中也就能从中看出“不怀好意”这四个大字。他啧了声,上下打量太宰治一眼:“你这样能走?”

“能哦。”太宰治弯起嘴角:“能呈现镜像的物体我都能自由穿梭其中。”

“真是个麻烦的技能。”他撇撇嘴,在太宰治期待的目光下把镜子往裤兜里一揣,然后起身去寻首领告假——首领没说什么就挥手准了他的假期,这让中原中也不免有些心虚:“你满意了。”他双手插兜,手指摩挲着镜面,“七天,你想去哪?”

“去温泉!不知道灵魂泡在水里是什么感受呢,真希望灵魂也能自杀。”

中原中也听着太宰治在那抒发自杀感言,脑袋上忍不住蹦出几个井字:“闭嘴,我不想再听到你这条青花鱼说废话。”

太宰治如他所愿闭上嘴,中原中也却无法习惯这突然静默的气氛。商业街上依然熙熙攘攘,随处可见提着购物袋的女士和甜蜜亲热的恋人,他孑然一身,与这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不远处,他听到熟悉的交谈声。他压低帽檐,疾走几步。交谈声在甜品店前戛然而止。他听到少年清亮的嗓音,看到少年给穿着和服的小女孩买了一杯焦糖布丁——中岛敦和泉镜花,他慢半拍想起与这条商业街毗邻的正是武装侦探社总部。

泉镜花和中岛敦会出现在这条商业街,那是说,武装侦探社已经从重创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章三:

中岛敦一抬头瞅见他的身影吓得差点虎化。他扯了扯嘴角,想着是转身离开还是上去寒暄两句——他没犹豫太久,因为小老虎踟躇了一会还是带着泉镜花向他走近:“中原先生。”他听到中岛拘谨的称呼摆了摆手。小老虎搓着手,一副想问他又怕触到他逆鳞的样子:“您还记得太宰先生吗?”

当然记得,十分钟前这条青花鱼还聒噪的让我想揍人。

他自然不会告诉中岛敦实话,所以他眉头一拧,对中岛敦说:“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只是昨天去社里的时候发现大家都不记得太宰先生。”中岛敦一脸愁容:“我原本以为是什么异能,但最近大家都没有和人交手过。我也联系过芥川,芥川说他只记得太宰先生是您的搭档,所以我在想,也许可以从中也先生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那你呢?”中原中也打断他的话问,“你还记得和那条青花鱼的第一次见面吗?”

“我……”中岛敦被问住了。小老虎绞尽脑汁地开始回想,连身后泉镜花的喊声都没有听到。他走到小老虎身边拍拍他的肩,和他擦肩而过时,他说:“忘却也是人的救赎。”

他快步穿过商业街,拐进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镜子里再度传来讨人厌的讥笑,中原中也眼也不眨地反驳说:“一个将要被大家遗忘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嘛。”听到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忘却是大家的救赎嘛。注1”中原中也没来由的一阵火大。他靠着墙,不在乎斑驳的墙壁会不会给他那件名贵的风衣留下什么印迹(也许他把这一笔记在了太宰治的头上)他摸出后腰的枪支,换弹上膛做得干脆利落——太宰治在镜子的另端夸张地喊出:中也你不是答应我说要去温泉吗?他说:闭嘴。

他心情不好想找人出气。于是一通电话,他便接到命令说解决一个活跃在横滨地下的贩毒组织。这个组织早些年在黑手党全方位的碾压下过得犹如阴沟里的老鼠。只是过街老鼠还是会咬人,与死屋之鼠斗争时,黑手党折了不少人在他们手里。想要斩草除根,派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去的确再合适不过。中原中也把装有小刀的皮革绑在小腿上,清点完随身物品,他在属下疑惑的目光里往内衬上方和外套的口袋里各塞了一面镜子:“要是两面镜子都碎了那就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中原中也对太宰治从来都是睚眦必报——太宰治明白,所以他说:“要是中也你故意把镜子弄碎呢?”

“你可以试试。”

“好吧,我道歉。”

 

任务很简单,或者说歼灭一个不成气候的组织对双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等立原收到消息带人清场的时候,除了一地尸体加一地碎玻璃外没有任何异常。他和中原中也打了招呼,指挥手下搬运处理掉那堆尸体。中原中也跳下桌子,过膝的风衣在他肩上好端端地披着,帽子也安稳地呆在他的头顶,可立原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直到他安排手下送中原中也回住所,中原中也别扭地拍掉衣服上的灰尘时他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中原中也的那件羊毛大衣上粘了许多细小的玻璃渣——这对于重力操纵使来说,是件极其稀有的事。

立原道造摸摸下巴,试想了一下中原中也发怒的样子,还是决定放弃探究这个异常。

 

坐在后座的男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个任务他完成的轻松,但也有一丝疏忽——如果不是对方打在他身上的那发子弹正好命中他放在兜里的镜子——这场活动势必见血。五大干部之一端掉这样的小组织都会见血,被传出去,中原中也觉得他也不用在黑手党混了。

疏忽是致命的。

但是中原中也却没办法将疏忽的原因宣之于口。

那发子弹是瞄准了他的后背,他早就发现背后有人却还把自己送进敌人的瞄准镜中——他在18岁那年和太宰治一同出任务时被太宰治打伤最终不得不靠着污浊把自己的命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后,他就没有再把后背交给任何一个人。可是今天,他杀人的时候想的是太宰治,甚至连侧身躲避对方子弹的时候他想的还是太宰治——

他摸出另外一面镜子,映出的还是太宰治那张脸。

七天。

他按着脑袋。

去你大爷的太宰治,死了也不让人舒坦。

 

章四:

 

“太宰,你这家伙……”他摇摇晃晃地站起,白色的衬衫绽开的血花夺目惊人。失血过多造成的眩晕吞噬他的神智,他咬住舌尖,用疼痛来刺激神经:“你想背叛。”他说的是肯定句。

举着枪的男子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口:“中也。”他含情脉脉地注视他:“中也,你知道。”手臂慢慢举起,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中原中也的头部:“还有一分钟。”

几分钟前还与他争论任务部署的男人背叛了黑手党——胸口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幻觉,他讥笑出声,面对太宰治的眼神里只剩下狠厉决绝:“开枪。”

“太宰治,不要告诉我你不敢。”

砰——

子弹的轨迹在最后那刻偏移,贯穿了他的左肩。

“さようなら,Chuya。”

 

叮铃铃——

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蜷缩在被子里的人伸出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了一把,摁掉作乱的手机后一个翻身抱住温暖的床被继续呼呼大睡。放在屋子角落的等身镜镜面泛起波澜,眨眼间,原本倒映屋内布置的镜面里多了一个人。中原中也家养的猫咪定时定点拱开门讨食时被踏出镜面的鬼魂吓得毛发直竖。太宰治飘到那只被中也称为治的猫咪面前,恶劣地伸出手……一声凄惨的猫叫注定了中原中也想要补眠的希望落空。他瞪了飘回镜子里的鬼魂一眼,对被吓到的猫咪招招手。

猫咪跳到他的床上,小巧的舌头卷住中原中也的手指吮吸。他抚摸猫咪的后背,时不时挠挠它的下巴。小家伙喵喵叫了一声又在他腿上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子求抚摸。中原中也直到给小猫换上新鲜的食物才拿着手机走进浴室洗漱。他习惯性打开手机查看电话记录,却在解锁屏幕时看到宿敌的那张脸惊得一激灵。

“太·宰·治。”他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候了太宰治全家。这点讥讽在太宰治看来不痛不痒,他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中原中也的手机屏幕,扬着一个大大的笑脸说:“中也,我们去泡温泉吧。”

他吐掉嘴里的泡沫,漱了漱口:“你想去哪?箱根还是伊豆?”

“那得看森先生的意思。”他让开身子,示意中也去看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打扰人谈情说爱是要被驴踢的。”

“谁他妈要和一条做了鬼的青花鱼谈情。”

“中也你就这么爱我?”

“我后悔没能亲眼看到你下葬时的精彩场面。”

“有美女为我哭丧?”提及自己的葬礼,太宰治兴致勃勃地发问。

“那些为你流过泪的女人可以绕横滨三圈——”他穿过太宰治的鬼魂,双手揪住衣服下摆上拉脱下汗衫,“真想给她们看看,她们惦记的男人是个什么邋遢样。”他赤裸着上半身,翻找橱柜里的衬衫。“喂——”他喊,“你看到我那件衬衫了没?”

“你是说哪件?”太宰治又回到了等身镜中,直勾勾地看着中原中也换衣服:“你昨天穿的那件被你丢在沙发上。你常穿的那件在衣柜下的第二层抽屉里。”这是他们搭档时的习惯,因为太宰治霸占了中原中也的另半边衣橱,所以为了不拿错对方衣物导致出糗,中原中也便把常穿的衣服塞到橱柜下的抽屉里——虽然太宰叛逃后,他塞进抽屉的都是不常穿的衣服。但也架不住再度和太宰同居的习惯使然。

一时间,没有人接话。

 

“真是狼狈呢。”他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依靠在小巷墙上的男人面前。太宰治和他四目相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那你下一句话是不是:すみません?”

“如果我说是呢?”

“啊。”他双手交握,拉伸了一下指骨:“是的话。”他抬起腿,膝盖毫不留情顶向他的小腹。哇的一声,他看到他弯腰吐出一口酸水。接着他又扯住他的卷发,一拳挥上了他的脸。

太宰治抬手挡住他横踢的小腿,软绵绵的力气丝毫撼动不了他的踢击。匆忙的格挡带给他的是臂骨折断的咯吱声,浮肿的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受到外力攻击的胃部不停地往外冒酸水,他一边干呕一边侧头避开中原中也挟带劲风的一击。最后一拳,中原中也打在墙上。操纵的重力使得墙面龟裂。太宰治跌倒在一堆废墟中,看着中原中也眼也不眨地离开。

他很想笑,他也确实笑了。

 

“太宰。”

他从回忆中抽离,看到中原中也一手搭住镜子,一手抵在镜像里他的绿松石上:“告诉我,遗忘的原因。”

 

章五

 

“是救赎啊。”太宰治举起手,和中也的手掌相抵,“一人死亡换横滨平安,中也不觉得这买卖很划算?”

“你的伪善真令人作呕。”中原中也嗤之以鼻,“天真的家伙会对你的牺牲感激涕零,殊不知你只是在享受死亡的快乐。”

“是哦,这么说也没错。”

“首先是侦探社,其次是芥川、大姐、广津先生,最后是首领和我。七天的时间是根据你死的那天计算,而不是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天开始算起。”门吱呀一声开了,拱开房门的治小跑到他脚边蹭着裤腿撒娇。他弯腰抓住治的前爪,把小猫一溜烟地提到手上:“所以,不是七天,是三天。”

“或者说,只剩下两天。”

镜子里的人做了一个抚额的动作。他身上穿的还是最后决战时的米色风衣,卷得整整齐齐的衣袖下还是绑着绷带的手腕……他是如此了解太宰治,知道他身上每一处绷带的来历,知道那些绷带下是怎样的伤口:他肩部斜跨到腰部的狰狞刀口是为了替一时冲动的自己挡下偷袭者的攻击;他手腕上丑陋似蜈蚣一样的针线痕迹是自残后把伤处放在热水里以便加速血液流动,最后在血液流尽那刻被踢开浴室门的自己从鬼门关抢救回来留下的伤;他脖子上的疤是他尝试用钢线上吊时钢线勒进颈动脉造成的大出血,那时的他被派去处理杂事,回来时从太宰治部下那听到消息后他冲进病房给了躺在床上养伤的家伙狠狠一拳,然后落得一天禁闭的下场……

他或许不了解太宰治的内心,也不愿意去了解他的内心。但太宰治抬抬手,甚至嚅动几下嘴唇他就能猜出他要表达的内容。理所当然,太宰治的谎言他比谁都熟悉。

也比谁都熟悉,太宰治信手拈来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把猫放到地上,去摸桌上的烟盒:“太宰,你难道还期望我会说:行ってらっしゃい?”

“真是伤脑筋。中也的智商总是在不该上线的时候上线——”

“杀了你哦。”他点燃烟,骂了一句,“太宰治我巴不得你不得好死。”

“我知道。”太宰治笑了,“所以中也,不给森先生回电吗。”

他知道太宰治有意转移话题,所以他弹了弹烟灰说:“你好好的待在这里。”他瞥了他一眼,突然有些幸灾乐祸,“有个能看到你的猫陪你,挺不错的。”

“好吧。”太宰治举双手妥协,“能与它同名,我为此感到荣幸。”

“可惜它不待见你。”

 

治是太宰治和中也一起救下的猫崽子。母猫产仔的那天,他俩正好经过那条小巷。吵吵闹闹间,太宰治突然对中原中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听到了微弱的猫叫,中原中也比他先一步走进巷子里,半大的母猫奄奄一息地躺在水沟里,它身边的废墟上还有几只血淋淋的小猫。太宰治粗略检查了一下大猫的伤势,对中原中也摇摇头。中原中也沉默片刻,从那几只血淋淋的小猫中抓起一只说:“它还有呼吸。”

于是中原中也带着小猫去找医生,他则在一旁的花园内给大猫还有其他的猫崽子做了一个小坟墓。

也许是因为中也那天带它跑了很久很久,小猫还没睁眼就知道往中也身上粘。中也为了它的安全着想,把小猫交给过一位面慈心善的老妇人饲养。可是养到一岁半,小猫在花园里玩耍时再一次遇到他和太宰——那时的他们已经是黑手党里的骨干成员,身上有着常年不散的血腥气。可小猫丝毫没有被他们身上的煞气吓到,反而一直往他们的裤腿上爬。老妇人也说这猫和他们有缘,于是他们带着老妇人赠送的猫砂等物品和一只粘着他们不放的猫回了家。从此这只猫就由中也全权负责,为此他给猫取了太宰治的名。太宰治抗议过,但抗议被驳回。他只能看着顶着自己名字的猫占据自己的抱枕。后来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拆伙,两人互送了对方一瓶伯斯图和足量的塑胶炸弹,这猫还待在双黑待过的屋子,跟着中原中也过上了吃上等猫粮的生活。

太宰治被治嫌弃也不是一朝两朝的事。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物,这猫虽然是属于他们俩的但终归是中原中也一个人在养,他平日只负责逗弄猫咪——在武装侦探社工作的时候,他看到社长和敦都喜欢拿些东西喂野猫,那时候他就想薅一下家里的猫。可惜家里的猫永远都是拿尾巴对着他——包括现在。

中原中也在客厅打电话,治就在卧室里追着绒线团玩。他探出等身镜,想要再看看治炸毛的样子,然后他就看到一个把绒线团往他脸上砸的猫崽子。很好,这真不愧是中原中也养的猫。

他悻悻缩回镜子,那只猫崽子又跑到镜子前,歪着脑袋左右乱瞅。太宰治只接受中原中也对他的挑衅,这猫有灵性,但是在他面前撒野也太小看他这个前黑手党干部了。他弹了弹指尖,力量虽然不够穿透镜面也足以让镜面发出声响。他看到小猫竖起了全身的毛,嗖的一声往外蹿。正巧中原中也推开门,蜷成一团的猫崽子躲到他身后瑟瑟发抖,他没好气地瞪了太宰治一眼:“你又吓它。”

“中也我哪有吓它——”太宰治委屈,太宰治心里苦,“明明是它欺负我。”

小猫在中也身后喵喵直叫,控诉着太宰治的‘欺压’行为。

“好了,去客厅玩吧。”顺好毛,中也拍拍猫的脑袋。治乖巧的拿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一步一回头的往客厅走去。等它走出视线,中原中也才合上卧室门说:“太宰,我们需要谈谈。”

 

章六: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为什么我会忘记你死去的那幕?”他吹了口虚无缥缈的烟雾,食指和中指用力夹紧烟的尾巴:“太宰,告诉我答案。”

面对中原中也提出的问题,太宰那双浅咖色眸子闪一丝释然的放松:“因为中也是蛞蝓啊。”意外又符合太宰治性格的回答让中原中也立刻掐灭燃着的烟。他愤愤地搜索脑海里所有关于青花鱼的咒骂,和太宰治打起一如既往的嘴炮:“真后悔没能趁早剁下你的鱼头。”

“我也很后悔没能拍下中也哑着嗓子求我别死的画面。”

“……”他想反驳,却感到底气不足。年少时,太宰治数次濒临死亡,大部分是自己作的也有那么几回是为了自己憎恶的搭档。中原中也记忆最深的一回是他刚卸下污浊的包袱,狙击的子弹便挟着风声划破长空……太宰治抱着他滚进隐蔽处,沾满血污的手摁住他的后脑。污浊的副作用使他非常困倦,他强撑着精神却记不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记得太宰治那惨白的脸色和急救室整整亮了一晚的红灯。

他心里燥得慌,于是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中也,忘却是人的救赎,这不是假话。”太宰治看着眼前氤氲萦绕的烟雾,也升起抽烟的欲望:“生者只能通过缅怀来追悼死者,死者的灵魂徘徊在生者上方既看不见又摸不着。留下的记忆是伤痛、是眼泪、是绝望……所以为什么不遗忘呢?遗忘既能安抚死者,又能让生者找到新的希望。”

“当然也有强烈希望和死者见一面,或者对死者念念不忘的生人。神明或许会开恩给予其一个机会,但又有多少灵魂抛得开往生的诱惑?”

“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说我是那个惦记你的生人?”缱倦缠绕的烟气顺着中也的手指攀升到屋顶,火辣辣的味道灼烧着他的咽喉。他沉默片口,开口问:“灵魂回来的代价是什么?”

“终生被困于镜像媒介。”

“哦。”

太宰治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哪怕不是热泪盈眶也该有些激动的成分在内。但是中原中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连表情都无懈可击——太宰治泄气(虽然他也隐藏了内容没说)他再抬头,入目的是中原抖落烟灰的动作。他愣了愣,收到中也剐过来的眼刀子一枚:“中也?”他带有疑问的尾音落在中原耳里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中原中也仰头对上他的视线。他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

 

中原中也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黯淡的冷色布满整个苍穹,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了他的披肩。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墓园中央。宛如迷雾般的银色珠帘隔绝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墓碑上镌刻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手机铃声打破这一片的寂静,话筒里,缺频失真的声音显得喑哑。骨子里对强者的顺服令他毫不犹豫地接受对方下达的命令。他收起伞,把帽子和伞一块放在墓前。盘旋的水雾凝聚成团,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又一颗地落在人的脸上、身上……他漫步在雨中,鼻子被空气里的灰霾刺得发痒。被雨水浸泡的外套搭在肩头,沉重又寒冷。他加快脚步,赶在雨势变大前回到公寓。

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摸索摁下灯的开关。肚子咕噜噜的叫着,他把湿掉的外套扔进衣篓,拿过两盒泡面拌着酱料煮了。匆匆解决温饱问题,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翻阅任务资料——这次任务对象是个脑满肠肥的财团董事。他定了狙击的地点,把许久没用的来福枪挖出来擦了个锃亮。

不——

这不对,他倏地清醒。

他主动定下的狙击地点十有八九会遭到一个人的反对……那人从来学不会安静,也从来学不会听从他的命令。他也不愿听从对方的命令,却往往被对方口中正确的抉择逼得哑口无言。那个人和他一样不喜欢狙击,但这种不适大规模枪战的任务多半都是由那个人担任狙击手……

那个人会大大方方撬开他家的锁然后霸占他的沙发、他的床;那个人会可怜兮兮地在沙发里窝着问他要午饭或者晚饭;那个人会把他养的猫逗弄到炸毛然后跟他抗议猫与他是同名。

那个人是自杀狂魔也是横滨的女性杀手;那个人做过他的搭档也做过他的敌人;那个人最后死在他怀里;那个人死了后还变成鬼魂缠着他。

那个人的名字叫太宰治。

 

章七:

他跳下床,去拉衣柜最下面的抽屉。他记得那个抽屉里塞满了绷带,是他们同居时太宰治干的。他嘲讽太宰治把工资全花在绷带和蟹肉罐头上,太宰治讥笑他酒柜顶层的La Romanee-Conti可以抵半年的工资。他在拆伙后把蟹肉罐头全部丢出大门,独独忘记把绷带一块收拾了以至于成为武装侦探社要员的太宰治找他睡觉(字面意思)的第二天,他看到半身赤裸的太宰治把自己缠成一个木乃伊……

他找遍屋子也找不到丝毫痕迹,所有他印象中被太宰治占据的地方在这里统统变成了他自己的物品。他打开手机通讯录,从第一行点到最后一行也没见幼稚如青鲭之类的备注……焦躁,烦闷,愤怒的情绪像荆棘一样缠住他的内心。现实与梦境交错,真实与虚幻交媾。他躺在床上,望着贴满蓝色墙纸的天花板。他记得搬进新家那天,太宰治用他拙劣的画技在崭新的墙纸上画了许多只蛞蝓,他把人摁地上揍了顿,却也默许太宰治把墙纸当成画布。这里的一切与他格格不入,可笑他还不知如何摆脱这样近乎真实的世界。

铃声响起,他接起电话。熟稔于心的声音透过失真的音频向他问好,他空悬在旁的左手握紧。他想揪着对方的领子狠狠地骂回去;他想用力掐住对方的脖子把:‘你他妈脑子有病’这句话喊出来;他想问问那个人这是在玩他还是在玩自己……最终,他只是用力掐紧拳头,赶在对方说出更多话前挂断电话。

他必须自己找办法离开这个不真实的世界——这是那通电话里唯一有用的信息。

 

被中断通讯的人也很无奈。

中原中也莫名在他眼前失去意识,他又不能直接触碰昏迷的他。试了几次后发现只有他的魂体依附在中也身上才能和他的意识取得联系。同样,联系的时间也有限制。就比如刚才,中也不主动中断,他这边的镜像媒介也会出手干预……

他对白色虚无的空间翻了个白眼。

 “需要打个赌吗?”游荡在虚无空间的灵魂不甘寂寞地对太宰治发出邀请,太宰治亦欣然接受这场赌局:“赌什么?”

 “就赌他最终会接受那个没有你的世界。”

 “你不如和我赌一下他什么时候会死,这样你的赢面比较大。”太宰耸耸肩。

 “你就这么自信?”那个灵魂的表情充满疑惑,“你要知道,没有人能违背自然法则。”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

 “那么拭目以待。”他也想见识下,让眼前这个年轻人花了轮回的代价也要留住那份记忆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好。”

 

——砰。

他在500米外高楼上狙击了目标,一条鲜活的生命像炸开的烟花那般在他手里逝去。红白色的液体飞溅在玻璃窗上,极美的图案代表对方的一生以绚丽的方式告终。空气中的火药味浓郁,他动了动鼻子,收起那把来福枪。

他与善后的立原道造取得联系,一辆银灰色的宝马就在他身前擦出一个漂亮的弧线。他拉开车门,扫了一眼司机。司机是黑蜥蜴中相当平凡的一位,对他的打量有些不安。立原道造在后座招呼他上车,他弹了弹肩头沾到的灰尘,跨进了车内。

“呦兮,搞定!”立原道造把PSP往后座上一扔,抽出座位下的枪开始对外扫射。他坐在后座,巍然不动地看着眼前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人们的哀嚎充斥着狭窄的巷子,他看到对手丢下枪械,慌不择路往巷子另头逃跑。立原道造抬起手,一发轻飘飘的子弹便穿过那些懦夫的头颅,在斑驳的墙壁上留下细微的擦痕。这委实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打了个哈欠,摸过立原的PSP就开始玩起那款时下最流行的赛车游戏。

“解决了?”他摁着左右键,操纵屏幕里的赛车闪避一个又一个关卡。立原道造身上的血腥味窜入他鼻孔时他才想起这还在任务途中,象征性地询问一句,他又投入到紧张的游戏氛围中——他开始明白为啥太宰治曾经痴迷于用PSP来打发时间,早就知道结局的事没必要花太多心力。

“不堪一击。”立原吹了声口哨,指示司机往总部开去,“晚上喝一杯?”他问。

“不了。”他的酒品这些年就没好过,也清楚自己拥有喝醉了就会给太宰治打电话的陋习:“这游戏不错,新出的?”

“哪能啊,最近出的都是什么密室逃脱之类的奇怪玩意儿。”

“晚上你真不去啊?”立原惋惜地叹了一声,“我还想宰广津大叔一顿呢。”

他听到这是真笑了。游戏里正好出现Game Over 的字样,他把PSP还给立原:“我就算不去,你们也能宰他一顿。再说梶井那小子不是空着吗?”

“他?”立原嫌弃地撇撇嘴,“那小子现在一身的恋爱酸臭味,鬼才愿意和他喝酒。”

“这我倒是不清楚。”他只知道,在他记忆中的那个世界,梶井基次郎为了侦探社那个美女医生,没少跟太宰治签不平等条约——“他什么时候恋爱的?”

“就在你回来的那几天。他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那医生。”立原的话匣子一开,滔滔不绝地把梶井的糗事尽数抖了出来,“我就没见过那么傻的,一个黑手党捧着一束鲜花去侦探社楼下等美女下班——这事让广津大叔知道后,我们没少笑他,那小子还说我们不懂他的艺术——”

看吧,即使没有太宰治,所有人都能过得好好的。

他突然失去了闲聊的兴致。

“我晚点再去见首领。”他让司机把车停在路口,“首领那我会亲自和他说明的。”他扶正自己的礼帽说。

 

章八:

皮靴踩着皑皑白雪,咯吱咯吱的声音摩擦着听觉。街道的景色还是那样熟悉,甚至连便利店的老板还是那位。岁月腐蚀建筑、景物、人心——唯独无法腐蚀人对这片土地的熟悉感。

幼年时,他与太宰治还有红叶姐和森先生一起住在町屋内,太宰治偶尔会翻窗进来打乱他的学习进度,在他的笔记上画上各种鬼画符。他每次离开房间都要把笔记和书放到太宰治拿不到的位置——太宰治说,也许因为小时候一直去够中也放在橱柜顶层的书才会长得那么高(他二话不说把人揍了一顿)

等到他们蜕去婴儿肥开始有少年模样时,红叶姐便打包好他们的行李,将他们俩一块丢到了公寓里。他们必须学会独立生存,他也是在那时察觉到太宰就是个厨房杀手(饿了一天让太宰弄顿吃的结果把自己吃进医院的事中也是不想尝试第二次)没钱,又饿怎么办?他便开始学着做饭,虽然炸了一次厨房但总算有些能果腹的东西。即使味道又咸又辣,太宰治也很给他面子的吃了个干净。

再大一点,他们成为搭档也拿了工资。他懒得下厨,没事就买点东西放家里屯着吃。太宰治

一直和他唱反调但这点上还是赞同他的选择,想吃直接从冰箱里拿,冰箱里要没有就说一声,他心情好说不定买回来了,心情不好……隔个几天也有他吃的。

这样三餐都是外卖的生活终结在他们把治带回来的那天。

治很粘他,也很喜欢挑衅太宰治。太宰治趴在沙发上躺尸时,治会主动窜上去坐在太宰治的屁股上。太宰治和他抱怨这猫真重时,治的尾巴会给他的屁股不轻不重的一抽。往往这时候太宰会准确地拎住小猫的颈子把它往他的方向甩。他讽刺他和一只猫置气不嫌幼稚,太宰治委屈巴拉地说:“中也,是我被他欺负诶。”

炮竹炸在他的脚边,将他从回忆中惊醒。前方跑来三个孩子,一个男孩怯生生地躲在同伴身后不时伸出脑袋看他。他环视周围,发现他捡到治的垃圾堆已经被改造成了公园。那片花圃还在,他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掠过他们走向不远处的花圃。

花圃还是他记忆中的花圃,他绕着花圃走了一圈。他想,如果治的母亲真的长眠在此,有这么多小孩的欢声笑语陪伴倒也不寂寞。

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唇角勾起,虚无空间里的镜像面产生了波动。

中原中也慢步踱回了家。关门开灯,他把外套搭在沙发背上,身体则陷进沙发垫。困意阵阵袭来,他毫无防备睡得安稳——

镜像空间里,太宰治张开眼。

“你输了。”

“何以见得?”

“中也在那个世界的灵魂已经逝去。”太宰治微笑,“他用了污浊,在没有我的能力控制下,污浊会一点点蚕食他的生命。”

“如果你不信,可以和我一起看这个世界的结局。”

他真的不信,所以他看到了结局:

中原中也睡在沙发上,表情安详的像个孩子。可是僵硬的四肢,还有脸颊、手臂上干涸的血液正是死亡的证明。

在那个没有太宰治的世界里,他也会逝去。

和太宰治一样,同样被自然法则抹杀。

“所以放中也回原本的世界吧。”太宰治说,“我可以和你做之前的交易。”

“值得吗?”沉默片刻,他又一次发问,“你现在还拥有能够离开镜像的能力。如果你执意,那么离开镜像的代价就是彻底毁灭。”

“值得,能够膈应他一辈子,我求之不得。”

 

尾声:

“妈的,临死前还能看见你这条青花鱼真是晦气。”橙色头发的老头举着酒杯絮絮叨叨地说着,在他面前搭着的镜子里有个年轻人对老头做了个鬼脸:“中也,被迫看了你这么多年的人是我好吗。”

“你说你当时干干脆脆跟那人走不就是什么事都没了。”

“可是不想忘记我的人是中也你啊。要不是你在另外个世界使用污浊,我现在早就投胎了。说不定还做了中也你的后辈——”

“和你这条青花鱼认识是我人生中最不幸的一环,你还想膈应我的子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面镜子摔了?”

“这么多年还是没长进啊蛞蝓。”镜子里讨人厌的声音一刻也不停歇地说着,“不过,中也,你确定要这么早摔?我怕摔了镜子你还没死这多得不偿失。”

老头皱巴巴的手指抓着镜子,作势要把它往地上砸去,却在双手的抖动中把镜子又搁回了桌面。他又抓起红酒,颤颤地给自己满了一杯:“该死的青花鱼。”他一边骂一边喝,“真是便宜你了。”

“中也快死了吧。”

“是啊。”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别和我说你还想活着。”

“怎么会。毕竟我可是在几十年前就对中也说过:‘欢迎来到地狱’。我只是担心中也忘记。”

“送你去死这么大的心愿我怎么可能忘记。”

“那我可等着中也你的好消息了。”

 

翌日,前港口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在家中与世长辞。其后辈芥川龙之介替他收敛遗物时在他的脚边发现了一面破碎的镜子。

 

——END——

 注1:来源于太宰治先生的《御伽草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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